沈知白指尖轻点案上核桃,那朱砂已干,凝成暗红一点,如血如砂。"雷公藤虽毒,却也是良药,关键在于用量。"她语气轻缓,却字字如刀,"正如这雄黄,可驱邪,亦可杀人。"
裴砚之低笑一声,指尖从璇玑图上移开,转而拾起案上一枚白玉棋子,在指间把玩。"沈姑娘此言,倒让在下想起一桩旧事。"
"愿闻其详。"沈知白眸色微深,似有暗流涌动。
"去年江南贡上的龙井,茶汤清冽,入口回甘。"他语气悠然,仿佛当真在品茶,"可偏偏有人在那茶叶中掺了曼陀罗,无色无味,饮之如常,却会令人神志渐迷。"
沈知白眸光一闪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水丞的边缘,那瓷胎极薄,触手生凉。"大人是想说,毒与药,本就一线之隔?"
"正是。"裴砚之将棋子轻轻搁在案上,发出一声轻响,"就如这璇玑图,表面是闺阁游戏,内里却暗藏玄机。"
沈知白忽而轻笑,那笑声如珠落玉盘,清脆却带着几分冷意。"大人今日来,莫非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些?"
裴砚之眸光微动,似有深意。"自然不是。"他抬手,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,缓缓展开,里头裹着一枚鎏金铜钱,钱文已模糊不清,边缘却有一道细如发丝的刻痕。
"这是?"沈知白眸光一凝。
"三日前,户部侍郎暴毙,此物是从他枕下寻得。"裴砚之语气平淡,却字字如锤,"沈姑娘精通金石,不知可识得此物来历?"
沈知白接过铜钱,指尖轻轻抚过那道刻痕,眉头微蹙。"这刻痕……似是一种暗记。"
"不错。"裴砚之眸色渐深,"而且,与三年前那桩案子,如出一辙。"
沈知白指尖一颤,铜钱险些脱手。她抬眸,眼中闪过一丝惊诧,随即恢复平静。"大人是想翻旧案?"
"旧案不翻,新案难断。"裴砚之语气沉沉,"沈姑娘,你我皆知,这局棋,早已开始。"
窗外忽起一阵风,卷着落叶拍打窗棂,那璇玑图被风掀起一角,露出背面一行小字——"始平强弩,终为谁挽?"
沈知白凝视那字迹,良久,轻声道:"大人今日之言,我记下了。"
裴砚之微微一笑,抬手将玉珏轻轻一拨,那玉声清越,在寂静的室内格外醒耳。"既如此,裴某告辞。"
他转身离去,玄色衣袂掠过门槛,带起一阵松香,转眼便消失在廊外。
沈知白独自立于案前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铜钱,良久,忽而轻笑一声,将那铜钱投入青瓷水丞中。
"咚——"
一声轻响,水花微溅,铜钱缓缓沉入水底,墨色晕开,如乌云蔽日。
沈知白凝视着水丞中渐渐扩散的墨晕,那团墨色如同深夜的迷雾般在清水中舒展。烛火在她眸中跳动,映出一片幽深的思量。忽然,她广袖微动,一柄银刀如月光般滑出袖口。刀身细如柳叶,刃口薄得几乎透明,在烛光下泛着冷冽寒芒,刀柄处缠着的暗红色丝线早已被岁月磨得发亮。
她将刀尖探入水中,动作轻巧得像是怕惊扰了水中的倒影。刀锋触及铜钱的瞬间,那枚看似寻常的"开元通宝"竟从中间裂开,露出内里暗藏的薄如蝉翼的金箔。金箔不过指甲大小,却精细得令人叹为观止,边缘处还残留着些许朱砂痕迹,显然是被人刻意藏入铜钱之中。
烛火摇曳间,金箔上密布着针尖大小的孔洞忽然活了过来。那些细密的光点投射在素白的纸笺上,竟组成一幅微缩的京城舆图。朱雀大街的轮廓清晰可辨,某处宅邸被朱砂圈出,旁边缀着的几个梵文符号在光影中若隐若现。沈知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描摹着那些符号,指腹传来细微的凹凸感——这不是普通的刻印,而是用特殊手法錾刻的密文。
"原来如此......"她低语道,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夜风中。这些符号她曾在鸿胪寺的密档中见过,是西域使团专用的暗记。指尖突然一顿,窗外传来三声布谷鸟叫,第一声在东,第二声在西,第三声却近在咫尺。沈知白神色一凛,反手将金箔投入烛火。火焰猛地蹿高,金色火舌舔舐着空气,映得她眉眼间那道旧伤疤格外清晰——那是三年前在安西都护府留下的印记。
铜钱残片在水底泛着幽光,恍惚间竟与三年前那个雨夜重合。记忆中的雨水拍打着青石板,她也是这样站在摇曳的火光前,看着重要的证物在火焰中化为灰烬。只是这一次,灰烬里还藏着半枚未燃尽的符纸,边缘焦黑卷曲,上面"鸿胪"二字依稀可辨,墨迹在高温下变成了诡异的暗红色。
案上的核桃不知何时裂开了缝,里面的朱砂如活物般蔓延成线,在檀木桌面上勾勒出一道蜿蜒的血痕,直指窗外。沈知白的目光顺着痕迹望去,忽然想起今日在刑部门口遇见裴砚之的情景。那位新任少卿腰间悬着的玉珏在阳光下泛着青芒,当时她只当是寻常的獬豸纹饰,此刻细想,那纹路分明是半截断剑的图样——与三年前西域使团遇刺案中丢失的御赐宝剑如出一辙。
夜风突然加剧,吹得窗棂咯咯作响。沈知白迅速收起所有物件,指尖在桌面上某处花纹上轻轻一按,暗格应声而开。她将残余的证物放入其中时,忽然注意到核桃壳内侧刻着极小的字迹:"子时三刻,醉仙楼"。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,是典型的官衙文书风格。
她吹灭烛火,在黑暗中静立片刻。月光透过窗纸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那些光影交错间,隐约可见墙上悬挂的京城全图上,朱雀大街某处被朱砂标记过又擦去的痕迹。沈知白取下挂在衣架上的青色披风,手指触到内衬暗袋中的硬物——那是半块残缺的铜符,边缘处还留着刀劈的痕迹。
当更夫的梆子声传来时,沈知白已经消失在夜色中。只有水丞中的铜钱残片还在微微晃动,水面上倒映着案头那盏尚未完全冷却的烛台。烛泪凝结成奇特的形状,宛如一滴凝固的血珠。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,半片核桃壳悄无声息地裂成了两半,露出里面用朱砂画着的诡异符文——那图案与金箔上的梵文符号,竟有七分相似。
第三节:暗香浮机锋
画屏外忽闻环佩叮当,如珠落玉盘,清越之声穿透重重锦幔。沈知白纤长的手指在青玉镇纸上一顿,指尖微微发颤,将那裴砚之的蟒纹袖口不着痕迹地向右轻拽三寸。支摘窗外,一抹鹅黄裙裾如蝶翼般掠过,金线绣的缠枝莲纹在日影下流光溢彩——正是贵妃宫里专司梳头的二等宫女春莺。那丫头耳垂上悬着的赤金丁香坠子,上月尚功局才呈进十二对,贵妃独赏了她一对,内务府记档时还惹得六局女官们好一阵嘀咕。
"裴大人可听过梧桐引凤的典故?"沈知白忽将声量拔高,朱砂笔在核桃壳上重重一顿。殷红墨迹如血珠滚动,将"秋"字最后一捺拖得极长,恰似美人面上将落未落的胭脂泪:"可惜这雄黄气味太冲,凤凰最是畏蛇虫,怕是闻不得硫磺味。"话音未落,窗外那抹鹅黄身影果然驻足,金丝履尖在青砖上碾了半圈。
裴砚之会意,广袖微动,半枚青蚨钮玉印自袖中滑出,状似无意地按在核桃缺口处。那玉印纹样与贵妃宫中凤印一般无二,却偏偏缺了半片翅膀,活像被人生生折断的蝶翼。他指尖在印纽上轻叩三下,声若冰泉击石:"枢密院新制的弩机能射三百步外的柳叶,箭簇浸过乌头汁,倒是专克蛇鼠之辈。"语罢,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窗外那株垂丝海棠——花影里分明藏着半截藕荷色罗帕。
忽一阵穿堂风过,画案上的《花信风》秋册哗哗翻动,露出内页一帧工笔。画中女子云鬓半偏,正对镜贴花黄,镜面却映出身后屏风上盘踞的蟒纹。沈知白眼角余光瞥见檐角金铃静止不动,忽将霁蓝釉茶盏往地上一泼。茶水溅在青砖上,竟如活物般蜿蜒游走,原是有人用鱼胶在砖缝粘了金箔粉,此刻遇水显形,分明是条昂首吐信的小蛇模样。
"好精巧的机关。"裴砚之俯身拾起茶盏碎片,拇指在釉面上摩挲,"这青砖乃苏州陆墓御窑特供,烧制时掺了珍珠粉,遇酸则显青,遇碱则泛白。"他忽然用碎片刮过砖缝,金粉簌簌落下,露出底下暗红色的朱砂痕迹——竟是个歪歪扭扭的"赦"字。
沈知白瞳孔骤缩。这分明是去年秋决时,死囚用指甲在刑部大牢砖墙上刻的记号。当时那案卷她亲手用火漆封存,怎会出现在贵妃寝宫的回廊下?窗外海棠枝忽然剧烈摇晃,惊起一群铜雀,振翅声里混着细碎的银铃响——是春莺腰间禁步的动静。
"凤凰择木而栖,却不知梧桐早已蛀空。"沈知白突然从鬓边拔下金累丝凤簪,往核桃壳的缺口处一插。簪头珍珠滚落,露出中空管芯里暗藏的纸卷,上面蝇头小楷写着"戌时三刻,西华门"七个字。裴砚之见状,立即将玉印往案上一拍,印纽机关弹开,掉出半片干枯的梧桐叶,叶脉间隐约可见针孔刺出的星图。
画屏后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。沈知白疾步上前,见地上散落着几片甜白釉碎片,胎薄如纸,迎着光能看见内壁暗刻的缠枝纹——正是贵妃最爱的斗彩鸡缸杯款式。碎片旁落着个鎏金香球,球壳开启处飘出几缕青烟,气味甜腻得令人头晕。
"原来凤凰也怕迷香。"裴砚之冷笑,靴尖碾碎香球,露出内里半截未燃尽的龙涎香。这香向来是御用之物,此刻却混着曼陀罗花粉,分明是江湖下九流的手段。沈知白忽觉袖中一沉,原是那春莺不知何时塞进来的绣囊,拆开看时,里头裹着枚带血的雀舌砚,砚底阴刻着"永和九年"四字——正是三年前江南贡院血案中失踪的证物。
窗外暮色渐浓,最后一缕夕阳透过窗棂,将两人身影拉长投在粉壁上。那影子纠缠如老树盘根,竟分不清是谁的衣袂盖住了谁的袍角。沈知白忽然将染血的砚台往《花信风》上一按,墨香混着血腥气在宣纸上晕开,渐渐显出一幅完整的星图——北斗七星的勺柄正指着贵妃寝宫的飞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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